2.小老鼠 (第1/1页)

    

2.小老鼠

    夏山是在一个雨夜捡到夏宝露的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，刚满18岁，在亲戚的草场做守夜人。雨天的夜晚，草原上到处弥散着雾蒙蒙的水汽，夏山披上雨衣，领着护卫犬玛纳西去羊圈巡逻。

    一切如常，雨滴落下的声音在漆黑空荡的草原上回响，反而显得比平日要热闹起来了。一共三个羊圈，关着一百多头绵羊和七十几头山羊，夏山很仔细地用手电筒依次扫过羊圈，以确保没有野兽混迹在其中。

    在经过绵羊群的时候，玛纳西忽然叫了起来。羊群很安静，并没有发生什么sao动，但出于经验，夏山还是从背上卸下猎枪，握在了手里。

    “吱呀”一声，夏山打开栏门进了羊圈。

    脚踩在泥水和羊屎蛋子的混合物上，滑唧唧的，男人顾不上那么多，屏住呼吸，用枪杆分开羊群，一步一步地走进羊圈深处。

    牧民把牛羊看作是自己的孩子，夏山也不例外，尽管那些羊并不属于他。他尽心照顾好每一头羊，还热情地给它们都取了名字。夏山一边走，一边默念羊的名字清点，最后，他在一头名叫阿娜尔的母羊跟前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小女孩儿。

    一个凭空出现的，藏匿在母羊身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。

    手电筒的强光照映出细密的雨丝和她瞪大的、惊恐的双眼，她看起来很瘦小，脸颊都凹陷下去，没有一丝血色，像只小老鼠，头发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，十分狼狈。

    草原太大了，千百年来流传着无数关于精怪的传说，一时间夏山想到了许多可能性，哈拉姆、羊毛疙瘩……穹律埃麦。他起了一些鸡皮疙瘩，回头去找护卫犬玛纳西，见它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警戒着，心里安定了下来，把枪伸过去，用枪托轻轻捅了捅女孩的小脸。

    可怜的小东西，这下抖得更厉害了，她把眼睛闭了起来，紧紧蜷缩住身体，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世界上的一切伤害似的。

    “啧，麻烦。”夏山把枪背回去，走近她，用蒙语问：“还能站起来吗？”

    小老鼠睁开眼睛，茫然无措地望向他。夏山思忖了一会儿，叹了口气，蹲下，换汉语对她说：“我背你，上来。”

    这回女孩听懂了，从母羊身下钻出来，飞快地、手脚并用地爬上夏山的背，小手缠绕住他的脖颈，湿淋淋的。如果她是什么精怪，自己立刻就要完蛋了，夏山想，但她只是安静趴在自己的背上，连呼吸都浅淡得几乎感受不到。

    把女孩带回羊圈附近的守夜小屋后，夏山把水烧热，用毛巾替她擦洗泥污，又给她煮了咸奶茶喝。小老鼠稍微缓过来一点儿了，露出白净可爱的小脸，捧着木碗，一口一口地啜饮着，夏山拿了把木梳，动作轻柔地在她的身后梳理乱七八糟的发丝。

    女孩的头发应该是很久没有清洗过了，挂满了草秆和泥块，夏山尽可能小心地打开那些板结的头发，可还是不小心扯到了她。

    “我给你唱首歌吧。”感受到小姑娘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，夏山赶紧哄她：“是蒙语歌，我一边唱，一边给你梳头，等歌唱完了，头发也梳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猜猜歌里头唱的是什么意思，到时候告诉我，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五六岁的孩子到底是好哄，女孩点点头，放松了下来。

    一想到自己要唱的是什么，夏山就有点忍不住想笑。他清清嗓子，用蒙古语唱了起来：“小老鼠啊，你为什么撅着屁股；因为我太热了，所以撅着屁股呢……”

    雨不是很大，掉在彩钢屋顶上留下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，似乎是和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做呼应。夏山慢悠悠地唱完，头发也梳开了，小姑娘打了个哈欠，眼里闪着困倦的泪花，仍强撑着抬头问他，这首歌说的是什么。

    “是小老鼠之歌。”夏山把她抱到床塌上，“睡觉吧，小老鼠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夏山唱完了一整首小老鼠，夏宝露还是在和他置气，没有理睬他。他站在床边上，看着被子里鼓起的小包，有些惆怅地想：他的宝露儿为啥越大越难哄了呢？

    他旋即又想到刚刚她说自己是被捡回来的野孩子，心脏不由得一痛。怎么会是野孩子呢？她是宝露儿，是他的水晶，他的瑰宝。

    一股莫名的冲动在夏山的胸膛里发酵，没什么犹豫的，他暗哑着嗓子对夏宝露说，“好吧，宝露儿，今天可以做……不会再有下次了。”